疫情中的科學與信德

為什麼身懸十字架上的耶穌不行一個奇蹟,從十字架上跳下來呢?為什麼天主容許這個疫情肆虐呢?Giuseppe Tanzella-Nitti教授反思一下科學與信德的關係,和近月的疫情所引發的存在主義性的問題。

Giuseppe Tanzella-Nitti是羅馬宗座聖十字架大學基本神學系的一名教授,亦是國際天文學會一個會員。他也是 Interdisciplinary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 and Science的主編。

我們在近日所經歷的事情大概可以用兩個詞來總結:獨特的,空前的。這些經歷對全球及各地政府的政策的影響,對幾乎所有人來說,只能與上次世界大戰,及我們從祖父母輩(對我來說,是父母輩)的人口中所聽到的戰時故事相比擬。整個世界都受到牽連。同時,整個的個人也受到牽連。人的情緒、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個人的信念、科硏也都一樣。

因此,我們這時反思的各種問題不但是科學性的。對那些相信歷史和世界是由造物者天主所指引的人來說,這些問題也是存在主義性的、歸根究底會挑戰他們的信德的。為什麼天主會容許這些事發生呢?最近有人問我一條更加一針見血的問題:為什麼天主創造了冠狀病毒呢?其次是:祈禱有什麼用呢?最近,有一個數學家在電視鏡頭前把祈禱定義為「迷信」,稱我們這些會做集體祈禱的國家為「中世紀國家」。他宣稱只有科學才能解決目前的問題,因而強調科學與信德之間的誓不兩立。

這次疫情像以前發生過的瘟疫,以及一如地震、海潚等自然災害一樣,帶來一個問題:那些不是出於人的凶惡,而是大自然的運作所引發的禍患有什麼意義呢?因為這些災難沒有一個罪魁禍首,所以結果天主就成為「被告」了。對這個問題,在不同時代,甚至不同文化背景的基督信徒和基督化的傳統,都提出了不同的答案。曾經有人說災難是天主給世人的懲罰,但是耶穌在福音裡表明並不贊同這個說法(參閱路13:1-5)。

此外又有人參照聖奧思定和聖多瑪斯阿奎納的意見:天主不是惡事的始作蛹者,只是容許它出現,以帶來更大的善。這個解釋較為有理,縱使它仍然使許多人得不到滿足,尤其是當這個善的代價非常大的時候。另外也有人指出,惡事的苦處只有那些期待善會得到最終勝利的人才經歷到,因此他們其實也是在不知不覺間確認一個最終會以善制服惡的天主的存在。但是,對於一個物質主義者或無神論者來說,他沒可能會給人一個很大的期望,也不會給天主一個「公平審判」;對他來說,世界上沒有需要治癒的凶惡事件,只有不幸的事件。

聖奧思定和聖多瑪斯阿奎納所說的話不是錯的:惡事可以帶來更大的善。但這個「更大」不是指「量」的更大,或是善相比惡是更大。若要理解它,我們必須思考到天主上智的安排。只有造物者天主才能看清宇宙時空的一切;只有祂才真正知道什麼是善的和惡的,什麼東西會助人得救,什麼卻會阻礙人得救。

這不是說我們要接受一些惡事以期獲得更多的善,而是要接受和經歷一些我們以身為受造物的有限目光看來是惡的,但在天主眼中其實卻是善的東西,因為只有天主才知道,這些東西其實有助我們在得救的道路上前進。

我們不要忘記,關於惡的問題,聖經提供的答案不是形而上學的而是存在主義的。當約伯陷於極大的惡時,造物主叫他看看週圍的大自然 ── 天上的星星和一切受造物 ── 藉此使他確信天主自有安排。既然天主照顧到宇宙中最細小的受造物,那麼祂必也會照顧那按祂的肖像而造成的約伯。天主叫約伯明認祂是造物者,因此要信賴祂。那從納匝肋耶穌的十字架出來的答案也不是哲學或數學性的,而是存在主義的。天主不會躱避、消除、或毀滅惡。祂會親身經歷它。祂會背負它。對那些與祂一同背起祂的十字架的人,祂會說:無論發生什麼事,祂都不會離棄他們。祂叫他們要信賴祂,正如祂信賴了祂的天父,甚至在天父看似離棄了祂的那時候也是一樣。

耶穌若要從十字架上跳下來,使祂所行過的奇蹟再添加多一項,本來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假如祂這樣做,就會等如祂離棄了人類,讓人類獨自承擔痛苦和死亡。耶穌沒有解釋祂留在十字架上的意義。祂只是在陪伴著我們,與我們一起受著苦,藉此為人類做一個信賴天父的行為。若要把惡轉化為善,必須親身經歷惡。惡不是一個代價;我們所謂的惡,在天主的眼中可以是一條通往善的道路。藉著與基督聯合在一起,我們也可以把惡轉化為善。

祈禱是上述一切的一部分,因為祈禱使我們在造物主前承認自己是受造物,我們從祂手中獲得了生命、我們呼吸著的空氣、我們居住其中的大地。只有祂才清楚看到宇宙中的一切,我們看到的只是片面。誠懇的祈禱永遠不會是迷信的行為:它讓我們宣認自己只是受造物,與造物者天主之間有著一個獨特的關係。不幸的是,許多人似乎想要消除這個關係,心想假若沒有它,自己將會變得更加自由。可是事實上,假如沒有造物主,受造物就不再存在。

毫無疑問,科學會給我們提供能夠解救我們免於今天處於水深火熱的疫情中的重要工具。我們都正在依靠醫藥科硏來讓我們早晚能夠克服它。但是單靠疫苗是不足夠的。還有的是醫䕶者的博愛精神、以及照顧病苦者、甘冒自己生命的風險來給他人提供各種服務的人的犧牲奉獻,才能結束這場在意大利和世界各地肆虐的疫情。

在這個已經不懂得如何祈禱的社會裡,這種服務精神是很難持之以恆的。相反,它出於那些在他人身上認出一個兄弟或姊妹的人的團結和互愛 ── 這就已經是祈禱了。最先教訓我們要照顧他人的就是基督徒的傳統,使他們在世界各地,從第四到第二十一世紀都在建立醫院。假如沒有這些服務,社會要克服這個疫情會是非常困難的。假如沒有可以達成一個超越我們(無論是在我們自己的良知前或是在天主面前)的善的希望,那些正在醫院裡辛苦工作的人會很難堅持下去。

讓我冒昧地分享一篇由美國一位名為Kitty O'Meara的老師作的,關於這個疫情的一首詩。這首詩在上網之後幾個小時內就像病毒一樣被瘋傳。我希望每一個人都得到這首詩所描述的一個願望。我確信它精辟地勾劃出我們中許多人今天正在經歷到的感受,因為它描述那些隱藏不顯眼的機會,後者有助將惡轉變為善,使我們所有人都得到或多或少的治癒。

而人們都留在家裡,
有看書的、有聽音樂的、有休息的、有做運動的,
也有作畫的和玩遊戲的,
大家都學習過新的生活。
學習更深入地聆聽。
有些人做默想,有些人做祈禱,有些人跳舞。
有些人看到自己的影子。
然後,人的思想開始轉變了。
然後,人獲得痊癒了。
然後,大地也因為再沒有人生活在無知、危險、無意識、無情義的情況中而開始痊癒了。
然後,當險情消逝後,當人們再度聚首時,
人們悲痛失去了的,人們做新的抉擇,
新的夢想,
也創造了新的、使大地獲得完全的痊癒的生活方式,
一如人們自己獲得了痊癒一樣。